夜,真黑啊。克莱班-拜科夫斯基水库的水,黑得像墨一样,静得让人心里发毛。岸上倒是有点动静,可那悉悉索索的声音,听着比死寂更让人绝望。空气里全是那种味道,失败和死亡的味道,混在一起。
这里……这里就是乌克兰两个作战旅最后的集结点了。曾经,他们也是满编满员,浩浩荡荡开赴前线的,可打了两年多,绞肉机转了两年多,现在呢?就剩下这800多号人了。幸存者,这个词说起来都觉得奢侈。他们三面都是俄国人,背后是这片要命的冰水,路,早就断了。唯一的活路,好像就只剩下眼前这片黑漆漆的水面。
所以他们在干什么?他们在捡垃圾。真的,就是在捡垃圾。搜罗所有能找到的空塑料瓶,用绳子、布条、甚至撕烂的军装,把它们死死地捆在一起。一个,又一个。他们想用这种最原始,也最可笑的方法,给自己扎出一个能漂在水上的筏子。就为了能活下去。
而天上,有眼睛在看着。俄军的无人机,就像躲在云层里的秃鹫,红外镜头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它不叫,也不动,就那么静静地悬着,像是在欣赏一出默剧。也许下一秒,它就会呼叫炮火,把这最后的、用塑料瓶拼凑起来的丁点希望,连人带瓶子,一起炸回零件状态。
两个旅,你知道吗?两个曾经兵强马壮的旅,硬生生被打得只剩下一个营都凑不齐的样子。这地方叫库皮扬斯克,一个战前地图上你可能都找不到的小城,铁路枢纽,这就是它的原罪。乌军从哈尔科夫往前线运人运东西,都得走这儿。这根大动脉要是被掐断,整个顿巴斯前线的弟兄们,可能就得饿着肚子、拿着空枪打仗了。
俄国人当然懂这个道理,他们比谁都懂。所以两年多了,这里的炮火就没停过。最近更是玩起了“千刀万剐”的战术,小股步兵,借着森林和烂泥地的掩护,今天啃你一个哨所,明天摸你一个阵地,一点一点地放你的血。等你反应过来,人已经从三个方向围上来了,从楚古耶夫来的援兵?路都被炸烂了,谁也过不来。这800多人,就这么被死死地按在了水库边上,成了瓮里的鳖。
但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,库皮扬斯克的惨状,可能还只是个开始,一个缩影。往南边看,红军城(波克罗夫斯克),那才是真正山雨欲来风满楼。俄军在那里堆了将近16万的大军,黑压压的一片,目标直指那座由4万乌军精锐守着的要塞。局势有多紧张?乌军总司令瑟尔斯基,两个月里跑了三趟前线,亲自去督战。你想想,一个总司令,得有多无奈,才会像个救火队长一样,在前线来回奔波。
可他手上也没牌了。从一开始喊着要打侧翼反击,到后来组织人手挖壕沟,到现在只能下死命令“不许后退一步”,瑟尔斯基的工具箱已经空了。他根本不可能从别的战线上再挤出哪怕一个连来增援。这就带来一个要命的问题:俄军在库皮扬斯克这么猛地往死里打,究竟是为了牵制乌军主力,好让南边的大餐吃得更顺利?还是说……他们真的阔绰到,可以在两个方向同时发动决定性的总攻?
不管是哪个答案,对乌克兰来说,都是灾难。库皮扬斯克一旦丢了,俄军不光能给顿巴斯方向打开一条新的补给线,更能掉头北上,跟北边的集团军群来个南北对进,把乌克兰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,像个核桃一样夹在中间。
谁先撑不住,谁就输了。这话简单,也最残酷。
面对天上没完没了的FAB滑翔炸弹,乌军的防空系统几乎成了摆设。他们现在能依靠的,就是大量的FPV无人机,那种“神风特攻队”式的打法,还有密密麻麻的地雷。在红军城那种核心堡垒区,靠着苏联时期留下的混凝土工事,或许还能再扛一阵子。但在库皮扬斯克这种地方,战况已经不能用恶化来形容了,简直就是崩塌。士兵们确实顽强,可再顽强的意志,也变不出子弹和新的兵员。
然而,俄军那边,就真的高枕无忧了吗?这场战争同样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吞噬着俄罗斯的国力。有说法是他们的伤亡已经奔着一百万去了,这数字真假难辨,但绝对是個天文数字。国内经济呢,21%的高利率,几乎把所有民营企业都逼到了绝路,通货膨胀又回来了。更要命的是,乌克兰的无人机开始没日没夜地光顾俄罗斯本土的炼油厂、天然气站。欧洲人也咬着牙不买你的能源。这场仗,早就不是单纯的军事对抗了,它成了一场血腥的耐力赛,双方都把牙咬出了血,就看谁先失血过多倒下去。
说到底,什么宏大叙事,什么地缘政治,什么南北夹击……最终,我们的目光还是得回到克莱班-拜科夫斯基水库边上,回到那800多个正在用塑料瓶自救的士兵身上。他们拼凑起来的筏子,在庞大的战争机器面前,脆弱得像个笑话,但那上面捆绑着的,却是人类最原始、最本能的求生欲望。
他们的命运,就是整个乌克兰的命运。被逼到了悬崖边上,身后是万丈深渊,眼前是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,除了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,哪怕是捡垃圾,也要挣扎着活下去之外,别无选择。
夜色里,那些塑料瓶摩擦着、碰撞着,偶尔划过水面发出轻微的声响。那声音,在这片死寂里,就是战争本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