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司投资失败,亏损上亿,总要有人站出来背锅。
我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,却被当权者以“态度恶劣”为由,当场停职。
我成了那个被推出来平息股东怒火的替罪羊。
办公室里,我平静地收拾着个人物品。
老董事长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公司对不住你,可眼下……唉。对了,你手上那个最大的客户,没受影响吧?”
我自嘲地笑了笑:“当然有影响。他们说,既然我走了,那单子也就断了。毕竟,他们合作的对象是我,不是公司。”
老董事长脸上的和煦笑容,像是被低温瞬间冻住的劣质黄油,僵硬地凝固在那里。
他那只还搭在我肩膀上的手,不自觉地用了力,指节捏得有些发白。
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声。
那些刚才还事不关己、冷眼旁观的董事们,此刻纷纷探长了脖子,眼神里的惊愕、怀疑、幸灾乐祸交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,朝我扑来。
“林晚,你什么意思!”
一声尖利的嘶吼划破了粘稠的空气。
是张伟。
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从座位上弹起来,几步冲到我面前,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我的脸上。
“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,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的?”
“你这是忘恩负义,是背叛!”
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内心毫无波澜,甚至觉得有些可笑。
这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副总,捅出上亿亏损的篓子,此刻却扮作了最忠诚的卫道士。
刽子手在指责别人手上沾了血。
我没有理会他的狂吠。
我的目光越过他,平静地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。
他们的表情各异,但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。
都是利益链条上沉默的同谋。
我轻轻拨开老董事长那只已经变得冰凉的手,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。
“张副总,讨论回报之前,最好先算清楚谁才是那个需要对公司负责的人。”
“至于忘恩负义,我还不配和您相提并论。”
说完,我不再看他,抱起桌上已经收拾好的纸箱,转身就走。
纸箱不重,里面只有几本书,一个用了多年的水杯,还有一盆小小的多肉。
这些就是我在这家公司奋斗了五年的全部痕迹。
“站住!”张伟在我身后咆哮,“你想就这么走了?你手上的项目资料呢?客户信息呢?”
我脚步未停。
这些东西,早已在我预感不妙时,就做了最妥善的处理。
属于我的,我带走。
属于公司的,我留下了该留下的部分。
至于那些他最想染指的核心资源,他连边都别想摸到。
走到公司大门口,前台的女孩拦住了我,眼神躲闪,语气却很僵硬。
“林经理……按规定,离职员工的私人物品需要检查。”
她嘴上说着规定,眼睛却一个劲地往张伟的方向瞟。
我停下脚步,没有为难她。
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眼神清澈而锐利,不带一丝情绪。
女孩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最终还是在我的注视下,默默地退到了一边。
我抱着箱子,走出了那扇旋转玻璃门。
电梯门缓缓关上,将身后所有的喧嚣和丑陋嘴脸都隔绝在外。
金属门上映出我模糊的身影,面无表情,脊背挺得笔直。
电梯下行,失重感传来,我的胃里一阵翻搅。
屈辱,愤怒,不甘,种种情绪在胸腔里冲撞,像一群找不到出口的困兽。
但我不能倒下。
叮。
电梯门开了。
“林晚姐!”
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,我的助理小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。
她把那个小小的 U 盘塞进我的手心,掌心因为紧张而全是汗。
“姐,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。”
她压低了声音,飞快地说,“你快走,张伟那个疯子可能要下来追你。”
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是这栋冰冷的大楼里,我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度。
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:“谢了,小雅。自己多保重。”
没有多余的告别。
我转身,快步走出大厦一楼的大厅。
午后的阳光猛地刺过来,晃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眯起眼,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混着汽车尾气的空气。
这空气并不清新,却让我有种重获自由的错觉。
我告诉自己,林晚,这只是开始。
一场硬仗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回到我租住的公寓,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自怨自艾,而是将那个沉甸甸的纸箱放在玄关。
然后,我走进厨房,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。
冰块撞击玻璃杯壁,发出清脆的声响,也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。
我拿出手机,指尖划过通讯录,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。
李总。
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,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几分笑意的男中音。
“小林,我猜你差不多也该打过来了。”
李建业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,驱散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惶惑。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嘴角牵起一抹真实的笑意。
“李总,消息这么灵通?”
“哈哈,你林晚在董事会上的那番话,现在恐怕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。”
李总顿了顿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他们这是自毁长城。不过也好,这种地方,不待也罢。”
“我正式通知您,从今天起,我已经从那家公司离职了。”我平静地说道。
“好!”李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欣赏,“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。合作的细节,我们找个时间当面谈。你先好好休息两天,调整一下。”
挂掉电话,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。
李总的信任,是我此刻最强大的底气。
他是我花了三年时间才啃下来的客户,更是我在商场上亦师亦友的忘年交。
他看重的是我的能力和诚信,而不是我背后那家公司的名头。
这才是真正的商业关系,纯粹,且牢固。
我走到书桌前,打开电脑,将小雅给我的那个 U 盘插了进去。
点开文件夹,一连串的文件名触目惊心。
里面是这次投资失败项目的全部原始数据、操作记录,以及……张伟和项目方的往来邮件。
一封封邮件看下来,我的手指渐渐冰冷。
邮件清晰地记录了张伟如何为了抢功,绕过风险评估部门,擅自修改了关键参数,并在合作方的引诱下,签署了一份充满陷阱的补充协议。
这根本不是投资失败。
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为灾难。
而张伟,就是那个亲手按下引爆器的蠢货。
公司的高层不可能不知道这些。
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替罪羊,一个能堵住股东悠悠之口,又能让他们从这场灾难中撇清关系的牺牲品。
而我,一个没有背景、全靠业绩说话的部门经理,无疑是最好的人选。
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我将其中几份最关键的证据打包,加密,然后匿名发送给了公司最大的那几家机构股东的私人邮箱。
我不需要跳出来指证什么。
资本的嗅觉比猎犬还要灵敏,他们自己会去撕咬那个让他们蒙受损失的罪魁祸首。
做完这一切,我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条推送新闻。
财经板块的头条,是我前公司的股价,开盘后一路下跌,绿得让人心慌。
我能想象到,此刻那栋大楼里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。
张伟大概正焦头烂额地试图联系李总,想要挽回这个他眼中最重要的客户。
但他不知道,李总的私人电话,是他永远也打不通的号码。
客户要跑路的消息,恐怕已经在公司内部传开了。
人心惶惶,才是瓦解一个堡垒最有效的武器。
而我,只需要隔岸观火。
等着看他们亲手搭建的纸牌屋,如何在一场由我掀起的微风中,轰然倒塌。
第二天下午,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。
我接起来,没有出声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:“请问,是林晚女士吗?”
“我是。”
“您好,我是公司的 HR,我姓王。打电话来是想慰问一下您,公司对于这次的决定也感到很遗憾,希望您不要太往心里去……”
这套虚伪的说辞让我觉得恶心。
我直接打断了她。
“有事说事。”
对方显然噎了一下,随即换上了一副更加谄媚的语气。
“是这样的,林经理……哦不,林女士。张总这边呢,想跟进一下和李总那边的合作。但是您知道,之前一直都是您单线联系,我们这边……找不到李总的联系方式。您看,能不能方便提供一下?”
图穷匕见。
我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,张伟正竖着耳朵,一脸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。
“不能。”
我的回答干脆利落,不留一丝余地。
HR 的呼吸一滞:“林女士,大家同事一场,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吧?这对您以后在行业里的发展,也没好处……”
威胁?
我冷笑出声。
“第一,我们已经不是同事了。第二,我的发展,就不劳你们费心了。第三,如果你们再用这种方式骚扰我,我会直接报警。”
说完,我直接挂断了电话,然后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。
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。
他们挥刀砍向你的时候,没有丝毫犹豫。
现在发现刀砍错了地方,需要你手里的东西来止血了,又开始跟你谈“情分”。
我的情分,早在董事会上被他们消耗得一干二净。
傍晚,我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东西。
刚走出单元门,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。
是张伟那辆骚包的保时捷。
他竟然找到我住的地方,想来堵我。
真是愚蠢又可笑的手段。
我若无其事地转身,从另一条小路绕了出去,顺便给小区保安打了个电话,说有一辆陌生车辆长时间违规停放,形迹可疑。
几分钟后,我站在超市的窗边,看着张伟被两名保安客气又强硬地“请”出了小区。
他那副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,实在滑稽。
像一只找不到目标的无头苍蝇,只能在原地嗡嗡乱撞。
回到家,我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。
看着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,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着我。
对那家公司最后的一点念想,也随着张伟那张丑陋的嘴脸,彻底烟消云散了。
一个连基本体面都不要的对手,根本不值得我再投入任何情绪。
我需要做的,是积蓄力量,准备好迎接我的新战场!
两天后,我和李总约在了他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馆。
包厢里古色古香,茶香袅袅。
李总亲自为我沏了一杯茶,递到我面前。
“尝尝,今年的明前龙井。”
我端起茶杯,浅尝一口,清香满口。
“好茶。”
“好茶配英雄。”李总笑着说,“哦不,是女中豪杰。”
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,拿出了一份文件,推到我面前。
“看看这个。”
我疑惑地打开文件夹,只看了第一页,瞳孔就微微一缩。
标题上写着“项目合作暨天使投资协议”。
我快速翻阅着。
协议里,李总不仅愿意将我们之前合作的那个项目继续下去,并且是以他公司的名义,直接与我个人合作。
更让我震惊的是,他愿意追加三千万的投资,支持我成立自己的工作室。
他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,并且不参与日常经营管理。
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合作协议了。
这简直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创业大礼包。
我抬起头,看着李总,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感激。
“李总,这太……”
“小林,你不用说。”李总摆了摆手,目光诚恳,“我投的不是这个项目,我投的是你这个人。”
“我在商场这么多年,见过太多有能力的人,但像你这样,有能力、有冲劲,还有底线和原则的,不多。”
“我相信我的眼光。这个工作室,在你手里,未来不可限量。”
他的一番话,让我胸口发热,眼眶也有些湿润。
在被全世界背弃的时候,有这样一个人,坚定地选择相信你,支持你。
这份情谊,重于千金。
我没有再多说客套话,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李总,谢谢您。我不会让您失望的。”
“我相信。”
从茶馆出来,我感觉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公司的筹备中。
注册公司,租赁办公场地,购置办公设备……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。
公司名字我想好了,就叫“启程”。
寓意着新的开始。
办公室选在了市中心一处新落成的写字楼,视野开阔,阳光充足。
一切准备就绪,我拨通了小雅的电话。
“小雅,我成立了一个新的工作室,你愿意过来帮我吗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小雅带着哭腔的激动声音。
“姐!我愿意!我当然愿意!”
“我明天就去提离职!”
第二天下午,小雅就办完了所有手续,来到了我的新办公室。
她告诉我,我走之后,公司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。
张伟根本压不住场子,几个核心的技术骨干都在观望,人心散了,队伍不好带了。
“姐,有能力的人都心寒了。大家都在等你一句话呢!”
小雅的话,让我心中有了新的计较。
一个公司的根基,不是那些光鲜亮丽的客户名单,而是这些踏踏实实做事的人。
既然旧的堡垒已经摇摇欲坠,那我不介意再去抽掉它几块关键的基石。
我的工作室“启程”正式成立的消息,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,在业内激起了一圈圈涟漪。
尤其是当李总的公司官宣成为“启程”的第一个战略合作伙伴后,这颗石子就变成了一块巨石。
我前公司的电话,几乎被打爆了。
有来询问情况的,有来终止合作的,当然,更多的是来看笑话的。
他们的股价应声而跌,再次刷新了历史新低。
我能想象得到,老董事长现在是何等的焦头烂额。
果不其然,他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。
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他。
“小林啊……”
电话接通,传来老董事长略显疲惫和苍老的声音。
他没有自报家门,但他知道我一定能听出来。
“是我。”我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“唉……”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“小林,我知道,之前董事会的决定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公司对不住你。”
他开始打感情牌,语气里充满了悔意和歉疚。
“是我老糊涂了,听信了小人的谗言。你回来吧,小林。我给你副总的位置,薪水翻倍。之前的事情,我们既往不咎。”
他开出的条件,不可谓不优厚。
在一个月前,这或许是我奋斗的目标。
但现在,在我听来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一个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地方,用一个虚假的头衔和翻倍的薪水,就想把我重新骗回那个泥潭?
他把我当成什么了?
“董事长,”我刻意用了这个疏离的称呼,“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,您应该比我懂。”
电话那头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“林晚!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,不再是那个慈祥的长者,而是露出了资本家冷酷的獠牙,“你别忘了,你入职的时候,是签了竞业协议的!”
“你现在成立公司,接洽公司的客户,是严重违约行为!公司随时可以起诉你!”
终于图穷匕见了。
“是吗?”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弄,“那您大可以试试。”
“看看最后,是谁会站在被告席上。”
说完,我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,我嘴角的冷笑愈发扩大。
竞业协议?
他大概忘了,当初那份协议是我亲手拟定的。
里面有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,有多少有利于员工的条款,我比谁都清楚。
他们想用这个来拿捏我,简直是痴人说梦。
果然,不出三天,一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就寄到了我的办公室。
上面罗列了我的数条“罪状”,包括但不限于违反竞业协议、窃取商业机密,并要求我立刻解散工作室,停止与李总的一切合作,否则将诉诸法律。
小雅看到律师函,气得脸都白了。
“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!颠倒黑白!”
我拍了拍她的肩膀,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我看着那封散发着油墨味的信纸,眼神越来越冷。
他们想用官司拖垮我,扼杀我的“启程”。
那么,我就让他们看看,什么叫作真正的绝地反击。
这场仗,我不仅要赢,还要赢得漂漂亮亮。
面对前公司气势汹汹的律师函,我没有丝毫慌乱。
我做的第一件事,是联系了业内最负盛名的商法律师,陈律师。
他以打硬仗、难仗出名,经手的案子,鲜有败绩。
在我的新办公室里,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,以及我手上的所有证据,都一一向他陈述。
包括那份漏洞百出的竞业协议,也包括 U 盘里那些足以让张伟身败名裂的原始数据。
陈律师仔细地翻阅着文件,镜片后的目光越来越亮。
“林小姐,这场官司,我们赢面很大。”
他合上文件,十指交叉放在桌上,语气笃定。
“首先,你这份竞业协议,本身就存在诸多不合理条款,且公司并未在你离职后支付竞业补偿金,这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。”
“其次,也是最关键的,”他指了指那个 U 盘,“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,对方公司的投资失败,是由于内部人员的重大操作失误导致。他们对你的停职,属于典型的恶意解雇。”
“我们不但可以应诉,甚至可以反诉他们诽谤和不当解雇,要求他们进行赔偿。”
陈律师的话,给了我一颗定心丸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将官司的事情全权委托给陈律师处理,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室的业务中。
李总的项目进展顺利,口碑发酵后,陆续有新的客户找上门来。
“启程”工作室,在暴风雨中,不仅没有被摧毁,反而扎下了更深的根。
开庭前,对方律师提出庭前调解。
调解室里,气氛压抑。
前公司的法务总监,和他们的代理律师坐在我对面,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傲慢。
“林小姐,我们公司念在旧情,愿意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对方律师翘着二郎腿,一副施舍的口吻。
“只要你立刻停止与李总公司的合作,并将客户资源交还回来,我们可以考虑撤诉。当然,你必须公开道歉。”
我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,觉得有些好笑。
都到这个时候了,他们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,轻轻放在了桌上,推了过去。
那是我让陈律师准备的,U 盘里核心证据的复印件。
邮件记录,数据截图,每一页都清晰无比。
对方律师起初还不以为意,懒洋洋地拿起文件。
可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,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他的瞳孔放大,呼吸变得急促,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。
他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,手也开始微微颤抖。
坐在他旁边的法务总监,察觉到不对劲,也凑过来看。
他的脸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倨傲变得惨白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
整个调解室里,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。
我端起面前的茶杯,吹了吹热气,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。
“现在,我们还可以谈谈吗?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他们脆弱的神经上。
对方律师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看着我的眼神,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。
他怎么也想不通,这些本该被销毁的内部绝密文件,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上。
我放下茶杯,站起身。
“看来是没得谈了。那么,法庭上见。”
我转身,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身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,和两个男人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。
这一局,还没开打,他们就已经输了。
庭审的结果,毫无悬念。
在开庭的前一天,前公司的律师就灰溜溜地提出了撤诉申请。
他们不敢赌。
因为一旦那些证据在法庭上被公之于众,等待他们的将不仅仅是败诉,更是整个公司信誉的彻底崩塌。
最终,在法院的调解下,他们不仅要公开向我道歉,还要赔偿我一笔不菲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费。
而我反诉的“不当解雇”,也得到了法院的支持。
这场官司,我赢得干脆利落。
消息传回前公司,瞬间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。
张伟是投资失败直接责任人的事情,再也捂不住了。
那些之前收到我匿名邮件的股东们,彻底被激怒了。
他们愤怒的不是亏损,而是被欺骗,被当成了傻子。
一场针对管理层的清算风暴,就此展开。
而我,林晚,这个曾经被他们随意牺牲的替罪羊,如今却成了业内一个响当当的名字。
能力过硬,手腕强硬,行事果断,有仇必报。
这是圈子里给我贴上的新标签。
这些标签非但没有让我声名受损,反而吸引了更多优质的客户。
商场如战场,人们欣赏的,永远是强者。
许多之前因为前公司平台限制,或者看不上张伟那种草包而犹豫的客户,纷纷主动找上了门来。
我的工作室业务量暴增,小小的办公室很快就显得捉襟见肘。
我不得不开始扩大规模,招兵买马。
小雅成了我的行政主管,帮我把内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而我,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开拓新的业务版图上。
曾经的屈辱和打压,都化作了我此刻扶摇直上的风。
站在我新租下的、更大办公室的落地窗前,我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。
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意,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笃定。
我的价值,从不依附于任何平台。
我就是我自己的平台。
手机响起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归属地显示的是我许久未曾回去过的老家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起来。
电话那头,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。
“林晚,我是你嫂子啊……你快回来吧,你哥他……他出事了!”
听到嫂子的话,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他……他投资被人骗了,欠了一百多万的高利贷!现在人躲起来了,那些人天天来家里闹啊!”
嫂子的哭声尖利而绝望。
“晚晚,你现在出息了,在大城市开公司,你得帮帮你哥啊!我们可就指望你了!”
我握着手机,久久没有说话。
脑海里浮现出的,是我那个眼高手低、好高骛远的哥哥,林浩。
从小到大,他就是家里的“宝”,而我,似乎只是他可有可无的附属品。
他要买最新的游戏机,爸妈就勒紧裤腰带满足他。
我想要一本课外书,他们却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。
他一次次创业失败,家里就一次次拿出积蓄为他填坑。
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,受了再大的委屈,打电话回家,听到的也永远是“你哥最近怎么样了”“你多寄点钱回来给你哥”。
我仿佛不是他们的女儿,只是一个会挣钱的工具。
“那些钱,是你让他去投资的吗?”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冷静的声音问道。
电话那头,嫂子的哭声顿了一下,随即变得支支吾吾。
“我……我也是听人说那个项目好,能挣大钱……”
我明白了。
又是她给我哥吹的枕边风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“一百万,我没有。”我直接说道。
“怎么可能!你都开大公司了,一百万对你来说算什么!”嫂子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,“林晚,你不能这么没良心!那可是你亲哥!”
“我挣的每一分钱,都是我自己拼来的。我没有义务为他的愚蠢和贪婪买单。”
“你……”
我没有再听她歇斯底里的咒骂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没过多久,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。
“林晚!你是不是翅膀硬了!你哥都这样了,你见死不救?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女儿!”
熟悉的指责,熟悉的道德绑架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“妈,我每个月给你们的养老费,一分没少。至于哥那边,我最多能给他请个律师,走法律程序。其他的,我无能为力。”
“律师有什么用!现在是要钱!是要钱救命!”
“那笔钱,我不会出的。”我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电话那头,我妈气得开始哭天抢地,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“白养你了”“不孝女”。
我默默地听着,直到她骂累了,才开口说道。
“妈,如果没别的事,我先挂了。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。”
挂掉电话,办公室里一片寂静。
小雅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,脸上写满了担忧。
“姐,你没事吧?”
我摇了摇头,接过咖啡,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一些寒意。
原生家庭,对我而言,就是一个不断消耗我的黑洞。
我曾经也试图用自己的光和热去温暖它,结果却只是让自己被拖拽得更深。
现在,我不想再挣扎了。
有些窟窿,是永远也填不满的。
我需要做的,是守好自己的边界,不再让任何人肆意地吸食我的血肉。
当天晚上,我将我哥、我嫂子、我爸妈,所有家人的联系方式,全部拉黑。
这个决定做得异常平静。
没有痛苦,没有挣扎,只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。
与此同时,在前公司的废墟之上,一场更加猛烈的清算风暴,正在酝酿。
股东们对张伟的处理结果,很快就下来了。
他被董事会直接开除,并且公司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、要求赔偿经济损失的权利。
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“皇亲国戚”,一夜之间,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。
而当初在董事会上,那些支持开除我、附和张伟的董事们,也开始了互相推诿责任的丑陋表演。
整个公司高层,陷入了激烈的内斗和瘫痪。
老董事长焦头烂额,短短几天,仿佛苍老了十岁。
他亲手埋下的雷,终于到了连环引爆的时刻。
趁他病,要他命。
我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。
前公司的内乱,对我而言,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我让小雅帮我梳理了一份名单,上面是前公司剩下的几个最重要的优质客户。
这些人,之前都和我打过交道,合作关系也一直不错。
我选择了一个周末的下午,亲自拜访了其中最大的一家客户,王总。
在王总的办公室里,我们聊了很久。
从行业趋势,聊到技术革新,再聊到他公司最近遇到的瓶颈。
我针对他的痛点,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解决方案,是我们工作室最新研发的技术模型。
王总听完,眼神发亮,不住地点头。
“林晚啊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。这个方案,比之前张伟那个团队拿来的,高了不止一个档次。”
他叹了口气,“你走之后,那边的服务质量一落千丈。那个张伟,除了会说大话,什么都不懂,几次都差点把我们的项目搞砸了。”
“王总,如果您信得过我,”我适时地递上了橄榄枝,“‘启程’愿意用最大的诚意,来承接您后续所有的项目。”
王总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我当然信得过你!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!”
他当场就拍了板,决定将公司未来三年的业务,全部转签到我的工作室。
有了王总这个突破口,剩下的几家客户,策反进行得异常顺利。
他们早就对前公司的混乱管理和糟糕服务心生不满了。
我的出现,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顺理成章的离开的理由。
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前公司赖以生存的核心业务,被我撬走了将近一半。
釜底抽薪,莫过于此。
光挖客户还不够,我还要挖他们的人。
小雅帮我联系了之前关系不错的几个技术骨干。
我没有开出天价的薪水,只是跟他们描绘了“启程”的未来蓝图,以及在这里,他们能够得到的尊重和发展空间。
结果,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递交了辞职信,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我的团队。
我的团队,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。
新办公室里,每天都充满了活力和激情。
我们一起开会,一起攻克技术难关,一起为了一个个项目通宵达旦。
看着这群因为信任我而聚集在一起的伙伴,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责任感。
这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。
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。
前公司的处境,一天比一天艰难。
核心客户流失,骨干员工离职,股价一泻千里,银行开始催贷。
这座曾经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大厦,如今已经风雨飘摇,到了破产的边缘。
我听说,老董事长为了筹钱,已经卖掉了自己的别墅和好几处房产。
但他填补上的,不过是那个巨大亏空里的冰山一角。
一个周五的傍晚,我加完班,正准备离开公司。
走到写字楼下,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老董事长。
他孤零零地站在大厅的角落里,背有些佝偻,头发全白了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疲惫。
他不再是那个在董事会上威严满满的决策者,看起来,只是一个落魄的老人。
看到我走出来,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,快步迎了上来。
“小林……”
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祈求。
我停下脚步,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有事吗,董事长?”
这个称呼,让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。
他苦笑了一下,姿态放得极低。
“小林,别这么叫我了……我今天来,是想求你一件事。”
“公司……快撑不下去了。”
“我知道,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。但是公司里,还有几百号员工,他们都是无辜的,跟着公司干了这么多年……”
他开始打悲情牌,试图唤起我的同情。
“林晚,看在…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你能不能,收购了公司?”
“给那些老员工们,一条活路吧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绝望。
“我愿意……我愿意以最低的价格,把我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,心中没有一丝波澜。
旧日的情分?
当他们把我当成替罪羊,毫不犹豫地推出去的时候,可曾想过一丝一毫的情分?
现在公司不行了,倒想起那些无辜的员工了。
早干什么去了?
我看着他苍老的脸,忽然觉得有些讽刺。
世界真是个轮回。
曾经高高在上,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他,如今,却要低声下气地来求我这个被他亲手赶走的人。
“收购?”
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,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。
“董事长,我不是来开慈善堂的。”
“你的公司,现在对我来说,还有什么价值吗?”
我的话,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彻底割断了老董事长最后的幻想。
他的身体晃了晃,脸色灰败,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
他知道,我说的都是事实。
如今的前公司,就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,一个烫手的山芋。
任何一个理智的商人,都不会去接盘。
大厅里人来人往,不少人向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我不想在这里和他继续拉扯。
“去我办公室谈吧。”
我丢下这句话,转身走向电梯。
老董事长愣了一下,随即跟了上来,脚步有些踉跄。
在我的办公室里,我给他倒了一杯水。
他双手捧着水杯,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。
“我不会收购你的公司。”
我开门见山,打破了沉默。
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,我话锋一转。
“但是,我可以收购你们有价值的部分。”
老董事长猛地抬起头,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。
“我的方案是,只收购你们的技术部门和相关的知识产权资产。”
“至于臃肿的管理层,那些曾经对我落井下石的人,还有你那些靠关系塞进来的亲戚,我一个都不要。”
“我会接收技术部门的所有员工,并保证他们的薪资待遇不变。”
“至于公司的债务和烂摊子,你自己处理。”
我提出的,是一个极其苛刻的,近乎“肢解”的方案。
这等于是让我用最小的代价,抽走了他公司最后一点有价值的骨血,而将所有的包袱都留给了他。
老董事长嘴唇翕动,想说什么,却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没有别的选择。
这已经是他在绝境中,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……好。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我答应。”
签约仪式,就在我公司的会议室里举行。
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,他们曾经是我的同事,我的上司。
此刻,他们站在那里,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我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有悔恨,有嫉妒,有恐惧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谄媚。
人性,在这一刻,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而那个始作俑者,张伟,我没有看到他。
听小雅说,他因为背负了公司追讨的巨额债务,早已变卖了所有家产,不知所踪。
成了业内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我在合同上,签下了我的名字。
林晚。
这两个字,写得格外用力,笔锋锐利。
从今天起,旧的时代彻底落幕。
而我,将踩着它的废墟,建立起属于我自己的王国。
“启程”对前公司核心资产的收购,进行得非常顺利。
技术团队的并入,让我们的研发实力和项目交付能力,瞬间提升了一个量级。
曾经的竞争对手,如今成了我事业版图中最坚实的一块基石。
我和李总的合作也更加深入,我们联合投资了几个新兴的科技项目,共同开拓了更广阔的市场。
“启程”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初创工作室。
它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,迅速成长为行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,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。
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。
我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,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脚下,是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,万家灯火,流光溢彩。
霓虹的光影,映在我的眼底,像一片闪烁的星海。
我忽然想起,被赶出公司的那个下午。
同样是站在这里,看着同样的城市,心情却已是天壤之别。
那时的我,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的落水狗,满心屈辱和不甘。
现在的我,却能平静地俯瞰这一切,心中只有从容和坚定。
过去的一切,那些伤害,那些背叛,那些不公,都成了磨砺我的顽石。
它们没能将我击垮,反而让我变得更加坚硬,更加锋利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小雅发来的消息。
“姐,早点休息,别太累了。”
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。
我笑了笑,回复她。
“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关掉手机,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。
属于林晚的新篇章,才刚刚开始。
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,在等着我去闯荡。
我转身,关上办公室的灯,将身后的万千光景,都留在了身后。
黑暗中,我的脚步声,清晰,且坚定。
